永定河事了,涉事的贪官一应下马。圣上在朝堂上大大夸奖了一番太子的功绩,但很明显,太子的心情并不好。

    甚至很糟糕。

    靠坐在马车里,胤礽面色阴沉如墨,只觉得偏头痛更加厉害了。

    他有什么好高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小棋子除是除了,可胤褆被罚了吗?!他递交上去那么多胤褆与永定河官员勾连营私的铁证,到头来不过是换得圣上一句“明珠已废,他掀不起大风浪。此事我心中自有算计,你不必理会,我会敲打他”。

    “殿下,得下车了。”近卫替胤礽打起帘子。

    “?”胤礽阴郁地抬眼,“到了?”

    近卫耿直地说:“不是的,前面的路太窄,马车过不去了。”

    胤礽:“……”

    胤礽:“…………”

    大意了!!当时光记得买宅子了,却没想到带架步辇来!

    坑爹啊,这场小失误甚至都把胤礽内心的气恨打断了,颇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近卫拿眼偷瞅胤礽,暗含期待:“殿下还进去吗?”

    不去了吧不去了吧。

    胤礽面无表情地看看人来人往的窄巷,泥泞不堪的地面,缓缓屏住呼吸:“……”

    好难闻的味道!太子忍住哕的冲动,胡乱做了个“走”的手势。

    侍卫们只得上前,前后护住太子,将来往行人都挡住了。即便如此,因为地面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些积水处,胤礽走的姿势也不大体面。

    穿过年久失修的草屋,跨过茅厕旁一家人留下的床铺,嫌恶地瞧见衣衫破烂、不能蔽体的女子,光着膀子、满身泥灰与大汗的汉子,胤礽心中的躁厌愈发难以抑制,额头更是突突地跳着疼——

    直到他听见一串悠远、缥缈的铃声。

    铃铃铃,铃铃铃,极有节奏,声音清亮,像是穿透了胤礽与这世界的隔阂,顿时将他从几近发狂的烦躁中,轻、但不失力道地拉扯出来。

    《上清灵宝大法》说:“震动法铃,神鬼咸钦。”

    不知是不是巧合,胤礽突然发觉,原本闹得厉害的偏头痛戛然而止了。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本已经握住马鞭的手,往前急走几步,挂着青福观牌匾的小观庙就出现在他眼前。周围如他一般,里三层外三次地聚着一大帮子人,都是之前信誓旦旦说绝不会来的街坊邻居,此时却静静站在观外,听得认真,也看的认真。

    他们在看殿里的神,也是在看殿里的人。

    从并不甚大的三重观门往里望去,主殿大门敞开,神像高高伫立,面容与人们常见的三清像都不相同,分明纤毫毕现,却带着一股极为深重的神仪威严,压得人不敢直视。即便是抬头望去了,也会一时断了思绪,再回过神来,已经又下意识地在神像前垂下头了。这时再想回想方才看到的神明面容,却是记不清,只有那浩荡威严还深深烙印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