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凳牵起少幺爸就往厨房外面走,他似乎有些根本不在意在客厅里的人,一直到坐下来,都没有松开少幺爸的手。

    少幺爸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紧张,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脸也跟到红了一片——他本来就皮肤白,只要有一点红就很明显。

    晓得他们要说正事,燕子就招呼幺妹儿起来去阳台耍。老板凳伸手拦住她说:“没得事。今天在勒点的都不是外人,我说的事也没得啥子见不得人的。”

    见他坚持,并且在一旁坐着的赵警官也没有反对,燕子也只好拉着幺妹儿重新坐了下来,安静的看着老板凳。

    作为今天的主角之一的少幺爸,有些更紧张了,他面红耳赤着,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心跳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燥热不安的他,额头上,前胸上和后背上一股股的也在冒着汗。

    “你黑热迈不是开起空调的迈?”老板凳问是问,却没等少幺爸回答,就去了书房把一直闲置着的电风扇搬了出来,他对于这屋里的一切都熟悉得像是在自己家。

    扇叶裹挟着中央空调送出来的凉风,吹干了少幺爸身上的汗水,体感的热度在短短的时间里被降至了舒适范围内。

    在这段时间里,老板凳端出了放在冰箱里放凉的自制酸梅汤,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沁凉酸甜的汁水入腹,在缓解焦躁和闷热的同时,也缓解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尴尬和不安。

    老板凳握着手里的杯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开了口:“少幺爸,其实在昨天之前,我想的确实是让你妈直接带你走,并且也不想在你出院的时候露面。包括在我过来给你送饭的时候,我都还在跟电话里头跟赵儿两个争论这个事。”

    “那你咋个改变主意了?”少幺爸问。

    老板凳叹了一口气:“因为勒是跟你有关的事,并且是和切身利益相关,需要你自己拿主意……”

    “不仅如此,这是出于对你的尊重。”在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赵警官突然开了口,“在这一点上,我和老板凳争论得很凶,他甚至因为跟我意见不合还跟我吵了一架。”

    赵警官的话,让少幺爸想起了昨天老板凳在病房外接电话时那个非常不友善的语气——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不讲情理,并且语气如此恶劣的老板凳。

    老板凳抠了一哈脑壳,说:“昨天回来之后,我跟赵儿,还有燕子又商量了一哈,还是决定等你出院,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再商量关于你的事。由于我各人考虑到我确实没跟你提过要送走你的事,所以认为这后面更改过的决定不适合提,结果没想到会引起你楞个大的误会和楞个强烈的反应。少幺爸,这件事是我确实考虑得不是楞个周全,我承认错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老板凳的态度诚恳得让少幺爸颇为不适——毕竟于他而言,过去的十八个年头里,除了生父对他无止境的包容和溺爱之外,就剩下了继父对他的辱骂和殴打。

    在那个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家里,从来也只有他对着别人道歉的份儿。因为他妈总是在他被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殴打的时候说,娃儿认个错嘛,认了错你老汉儿就不打你老。

    最开始他还老老实实的认错,结果后头发现认错都没得用,因为有时候认错后的沉默反而会招来更密集的殴打和辱骂,所以他从开始的哀嚎认错,变成了直来直去的犟嘴和反抗,以至于演变成了脑壳上的疤痕和最后的离家出走。

    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他最初遇到老板凳的时候都没有变过,也就是老板凳经常吵他的那个——“龟儿一天只晓得嘴巴嚼”。

    只不过和他那个不愿意回去的家不一样的是,老板凳对他很好,愿意收留他,还愿意给他弄饭吃,他不可能离开老板凳勒点,所以也就只剩下“嘴巴嚼”这一点了。

    和少幺爸同样感到尴尬和不适的,还有少幺爸他屋妈。

    少幺爸的所有成长经历中,这个女人留下了一些好的还有不好的印记。

    于对她而言,觉得妈老汉儿吵娃儿打娃儿都是天经地义的,毕竟她受的就是那种“黄荆棍儿下出好人”的教育。

    再加上再婚的经历,让她对于各人的未来有一种天然的患得患失感,就各种迎合那个男人,即便是对方在很多方面都是无理取闹,甚至是完全不道德和不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