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有四种闲人惹他不得，引起了头，再不好绝他。这前三种游方僧道、乞丐、闲汉等到底入不了内宅，可这牙婆却能穿房入户，又巧舌如簧，妇人们深闺寂寞，少不得寻她往来，十个倒是有九个离不得她。
正值炎夏，那陈牙婆从县衙角门而入，见着一鬼祟婆子，立马上前小声道：“马嬷嬷，你叫我过来，可是李姨娘那儿有什么事？”
李姨娘是县太爷乔方君的偏房，因为是老夫人给的，即便是夫人进门，她仍旧有几分体面，再者，她生了乔家的长女，都知道她和一般的妾不同。
而这马婆子便是李姨娘身边的心腹，她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到这边，才道：“我们姨娘找你过来肯定是有事儿啊！”
不说陈牙婆也知道是什么事儿，她了然道：“我知晓，放心，我带了的，保管让李姨娘放心。”
马婆子带着陈牙婆进来坐定，便有一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穿着鸭蛋青褙子，略有些丰腴的妇人出来了，这便是李姨娘。
李姨娘现在也不年轻了，操心的自然是儿女之事，李姨娘的女儿小字玉宁，今年十四，尚未婚配人家，偏主母连氏——
她用帕子捂住嘴，清咳了几声，又道：“你有所不知，我们乔家这一支一共也才两房，我们老爷是弟，还有一大老爷在抚州任太守。”
陈牙婆听了此话，越发殷勤，“却未曾想到太爷的兄长还是个大官呢，真真是高门显宦。”
这话李姨娘爱听，她是乔家家生子，自然为乔家骄傲。
有人捧场，她少不得又多说了些，“我们乔家一门俩进士，在江东也是大族，在江东老家哪个不知道我们家。大老爷中了进士后又得陆大学士看重，以女儿许配，真真是天赐良缘。”
陈牙婆知道戏肉来了，倒也不插嘴。
果不其然，李姨娘便道：“大夫人什么都好，只一样，进门二十载，只生了位姑娘。倒是我们夫人——”她想说主母只是商贾之女，但又怕陈牙婆告状，立马略过，笑道：“我们夫人生了二子一女，长房无子，便由老夫人作主过继了我们大少爷过去。”
这就是李姨娘找陈牙婆的由来了，她继续道：“我们大少爷今年十五岁，学问十分好，早已中了秀才，大夫人便想替我们大少爷许配一门亲事，说的是她家的内侄女。大少爷虽则过继到了那家，可到底是我们夫人身上掉下的肉，岂有不心疼的理儿，所以这些日子打算去抚州一趟。你是知道的，我们姐儿翻年就及笄了，等夫人回来，年岁倒是拖大了。”
陈牙婆宽慰她：“官家千金就是年岁大些也没什么，我也带了些名帖过来，不如姨娘先看看。”她以为李姨娘是担心小姐找不到好亲事。
可李姨娘想的却是另外一桩，她们乔家在江东族人多，再者江南富贵之人比比皆是，她的女人缘何要嫁到这里来？只可惜女儿的婚姻大事她是半点做不得主，再者，她如今也不受宠，老爷能半年来个一次两次都是烧高香了，她说不上话。
也只能对陈牙婆道：“我倒不是为别的，我就姑娘一个女儿，若是能嫁到江东便罢了，可嫁到外地，我们母女分离到底不好，若是日后主母要为我家女儿说亲，还劳烦陈牙婆你替我多打破，你且放心，你若成了此事，我是必不少你什么的。”
她让马婆子拿了五十两出来递给陈牙婆，又道：“若是事成，我这里还有。”
陈牙婆见了银子，心里早就喜笑颜开，嘴里却作感叹状，“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又打包票说一定会帮李姨娘。
挑人错处还不简单，人无完人，谁还没几个错漏，这事儿好办的很。
李姨娘见她应下这才放心。
马婆子看了看漏斗，暗道不好，催陈牙婆快些离开，“我们夫人今日叫了觉明师太过来，别碰上才好。”
陈牙婆不敢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