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贾赦说完话就转身出了门,辛姨娘想都没想,径直跟了上去。

    贾赦的步子很大,她跟得有些吃力,还是后来贾赦察觉到她也跟了上来,放慢了步子,她才得以跟稳。

    此时,贾赦并辛姨娘走在前面,错开半个身位。他们的丫鬟猜到了主子们有话要说,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远远地缀在后面。

    辛姨娘总觉得有好长一段时日没和老爷这样两个人相处过了,竟觉得恍如隔日。但她到底没读过书,不像读书人那样心肠脆弱,时常伤春悲秋,就算伤感到了自己头上,她也只是略微一晃神,心思很快就又回到那五千两银子上。

    她望着贾赦淡漠的侧脸,如果是往常,她可能就贴上去了。但现在不知为何,心里总没来由地出现顾忌。就好像她心底在下意识地提醒她,让她克制一样。

    于是辛姨娘没有贴上去,但也没有干站在一边。遇到这种谈事的时候,当然是对方越昏头,对她的好处就越大。她攀住了贾赦垂在身侧的手臂,放柔声音,娇气地说道:“老爷,孙公子给的这五千两银子,我们不是说好了让二姑娘嫁过去,就算弥补他了嘛。你如今怎么又反悔了?听说孙公子今日还来家里闹,可把奴家吓得够呛。”

    她说这话的时候,逐渐找到了当初撒娇的感觉,有意识地就要往贾赦身上靠,却冷不丁地怀中一空。

    贾赦眼疾手快地抽出手,顺势在她背后拍了拍,不走心地安慰两句,让自己的动作不至于看起来奇怪。

    对于她的问题,他回答得也很果断。

    “嗯,不嫁了。”

    “是因为二姑娘不愿吗?”辛姨娘着急地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去说服二姑娘,为老爷解除烦恼。”

    贾赦闻言干脆停了下来,侧过身静静地注视着辛姨娘。对方急切的态度有些奇怪,贾赦猜想,她或许知道其中的一些隐情。

    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原身一个候府老爷,没钱了有家里撑着,还可以赖账,凭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去借钱?

    带着些许思量,贾赦再度瞥了辛姨娘一眼,依旧是那副无风无雨的寡淡模样,淡淡地道:“那个姓孙的人不行,二丫头嫁给他就耽误了。”

    那好吧,都这样说了,辛姨娘也不好再说别的话,显得自己恶毒。但她心里其实很可惜贾赦放弃了这一计划,多么划算的一件事啊,嫁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庶女过去,堵姓孙的一张嘴,很划算的买卖。

    那孙家也小有些钱财,二姑娘嫁给他,好歹还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也不吃亏。

    但显然他们的想法已经和她不一样了,辛姨娘只能将遗憾埋在心底,摆出一副为贾赦烦恼的样子,为难地说道:“那这五千两银子可怎么办啊?老爷你当真要还给他?可是当初是他自己送钱上门求你办事,那些钱你也已经送到贾雨村那儿去了。只是事没办成,贾雨村先被砍了官职,这你也事先预料不到啊。这怎么能怪你呢?”

    辛姨娘只顾着说,没注意到自己眼前的老爷先是慢慢瞪大了眼睛,然后才收敛出神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贾赦如今可算是懂了,为什么原身会独独欠下这五千两银子的账,原来里面是这么一缘故。那孙绍祖是走了关系没升上任,现如今恼羞成怒了。

    贾赦作为一个靠自己本事坐稳位置的人,对这种连升个小官都要靠打点的人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年纪轻轻的,要真有本事,自己去奋斗不行吗?都想着走后门,这朝廷里岂不是喂了一群酒囊饭袋?

    贾赦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真相了。现如今还真有不少挂职不干事的,他自个儿子就是。但他现在没功夫想那么多,作为当事人,他迫不得已要开始想这样一个问题。

    这钱,他还还是不还?

    人家托了他办事,他应下来,半路出现变故,他也意想不到。如今打点的钱都花出去了,这时候要他还钱,总觉得自己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