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寝室里唯有三根红烛点在最中央摆放的皇宫椅旁，蜡油像是打转在眼眶里控制不住流下来得眼泪落在托盘底座。
长乐宫内一片沉寂，连盘旋在半空的秃鹰也没有留下半声音响，夜色笼盖的是杂草丛生无人精心清扫的庭院，月色穿过垂柳留下的斑驳树影也只是平添了几分荒凉，毫无美感可言。
而长乐宫外则是战火纷飞的战场，长矛盾牌激烈碰撞发出的声响炸裂了整个皇宫。过不了多久，纷飞的火苗就会朝长乐宫蔓延进来，片刻的宁静便是死亡前的预警。
苏穆身上的里衣穿得很是随意，领口那里更是开到结实的小腹处，他慵懒地靠在皇宫椅上，整个人像是濒死的鱼瘫软在那里，他在等死，多余的动作压根不在考虑范围。
“皇上！此刻再不做出选择，你我都会命丧于此。”
跪在他脚下不远处的李丞相承受不住皇上不作为的态度，双手搭在一起放在地上，硬挺着一身老骨头给了无生气的苏穆重重磕了三个头。
无助的声音传遍了寝室，可就是吹不到皇上的耳中，苏穆只是把修长的双腿岔得更大些不为所动。
李丞相狠狠一咬牙，可谓是忠言逆耳，一股怒火在心头烧，他无视皇帝的命令自己慢慢直起身一甩官袍，平视对方，“皇上！此刻再犹豫，最后的一线生机就在你手里断送了啊！今夜之后，东山再起再无可能！”
悲壮的语调苏穆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他在昨日就已经遣散了各部下属和一路扶持自己的官员，但没想到李丞相竟然还能坚守在自己身边。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当俘虏可比斩首值当，你在这里劝我，就是浪费你的生命。待敌军攻破长乐宫，宫内的人是什么下场，丞相，你是知道的啊。”
他深邃狭长的眼眸扫了一眼怒气冲冠的丞相，哀叹一声，无力地抓住扶手站起来，束发的发冠上的宝石闪烁出一抹亮色。
“一山不容二虎，我不管逃到哪里，都无法实现我的宏图霸业，我不如就死在这里，化作亡灵守护苏国的领土。说了这么多，我希望你能明白。”
“苏穆，我是你太子时期就伴你左右的老师，我知道你的抱负和豪情，我们逃出去，还可以再建王朝夺回失去的一切！走吧！跟我走吧！”李丞相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劝自己的后辈悬崖勒马，怕他跌落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尽自己所能说服这个倔小子，哪怕他以皇威压自己。
苏穆冷漠地转过身，吹灭一支红烛，屋内霎时暗了一部分，阴影恰好笼罩李丞相苦闷的脸和苏穆发红的眼眶。
“师恩，我苏穆来世再报，您走吧。”
“傻孩子啊，你不走为师又有什么理由离开呢？当我成为你的老师时，在官场上来看，我们是同一个阵营的，我就是你的底牌。”他说罢自嘲地笑了笑，双手端起来广袖褪到胳膊肘处，露出了粗糙的手臂，“我老了，跑不出皇上所休息的这偌大的长乐宫了。”
“这一辈子活得很精彩，我传授了那么多王国的世子也算是桃源满天下了，唯独有一个遗憾一直困扰在我心里，那就是最有前途的你在风雨飘摇的国度只担任了三日皇帝，没法再大展宏图的抱负了。”
背对他的苏穆只是出身第将视线定焦在墙角的裂缝处，“是你的期待太高了，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力挽狂澜的事情，做不了英雄，我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没有时间了，你若是还要在这里跟我拉扯，那我们…”清冷的声音说起赴死的话就像在同友人寒暄一样平淡，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恐惧。
李丞相仰天大笑几声，雄浑的声音萦绕在雕梁画栋的宫殿内，他淡然地慢慢将门展开，然后张开双手将门堵住，手指都在尽力将门堵严实。
“王朝覆灭，我不愿当亡国奴，老身这一把老骨头放在哪里都是拖累，不如就在这里长眠吧。”
他这是想做肉盾，至少死前能为苏穆挡一刀。
“嘶——”
“别回头看！为师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