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后是一整块浇铸而成的、沉凝的金属墙壁,其上雕刻着无数狂乱复杂的花纹和符号。手电的光芒下那些花纹像是火焰又像是狂舞的蛇,有无法名状的扭曲和诡异,让人只是看着就感到头脑眩晕。

    “这不像是文字。”白墨燃道,试图辨认出图案中的细节,“但也不像壁画……”

    这与其说是“图案”,不如说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在癫狂状态下的随手涂鸦,大概只有同为疯子的家伙才能分辨出来其中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而与此同时承影已经将所有的衣柜背板都给拆开了,于是白墨燃注意到那并不是想像中的钢铁墙壁,而是分段的。承影伸手摸着连接的缝隙处,白墨燃举起相机给墙面拍照,一边拍他一边说道:“他这是在拿钢板当日记本使?”

    承影没有回答。他又一次举起撬棍,将其插入金属壁的缝隙中,用力一撬。嘎拉拉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白墨燃惊讶地看见那缝隙的边缘竟然翘起来了,脱口道:“卧槽,它卷边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那并不是“墙壁卷边了”,而是那本就是覆盖着墙壁表层的一片金属板。金属板不算很厚,但覆盖的面积相当大,为了不破坏上面的图案,两人合力用了近半个小时才把它们全部从墙上拆下来,看见其后是一格一格的砖头砌成的方格,像是那种非常老式的书架的格子。而每一个格子边都用粉笔标准着一个月份,里面则整整齐齐插满了轻薄的金属片,举目望去,就像是面对着一块巨大的集成电路板。

    白墨燃抽出一片看了看。片刻之后,他喃喃地道:“承影,我们找到他的日记了。”

    承影闻言,也从面前的一个标注着“11月”的格子里抽出一张金属片。他用手电筒照着这枚A4纸大小的金属片,只见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写着不算密集的方块字。

    “2510年11月13日,天气:晴”

    “今天,研究所那边传来消息,小王也疯了。”

    “至此α小组的幸存者只有我一人还维持着清醒和正常人格,当然,也许我也很快就要步小王的后尘。但我比他幸运,在那个东西的辐射下我并不仅仅是被单纯地污染了,而是也从中获得了向导的能力,可以用精神触须为自己进行心理疏导。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常常产生控制不住的焦虑、恐惧、暴躁等等情绪,甚至想要去伤害我的家人。”

    “而且我时常会产生幻觉,看见奇怪的黑影,听见无法被理解的呓语,它们就像是一群食肉的昆虫,昼夜啃食着我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很多时候我甚至想自我了断,可是看着蕉蕉可爱的小脸,我又无法下定决心。”

    “奇怪的是,研究所为我每月进行的精神状态评估却显示我的心理很正常,他们甚至想加大这种评估的时间间隔,觉得再有不到半年,我就可以恢复正常了,甚至考虑为我匹配哨兵。要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这一提议真是太困难了,虽然我很怕被抓进精神病院,但更怕自己变成一个彻底的怪物而没有人知道。”

    “也许我疯掉的日子也近了,不知道为何,我不但不觉得恐惧,甚至希望这一天可以快些到来。”

    这篇日记至此终结,承影将其放回原本的位置。据秦蕉蕉所说,她的爷爷是在十年前疯掉的,此后不到半年便去世了。今年是2524年,那么秦卫疯掉的时间应该是在2514年,距离这日记的日期其实还有四年时间,很显然,他并不像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而从这日记里也可以知道,疯掉的人不止秦卫一个,应该是有一整个“α小组”。这个小组是何时组建、目的为何都不清楚,但承影想它的成员很可能就是龙渊从光脑数据库底层发掘出来的那群身份被销毁的公民。

    他们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遇到了怎样的事情,才会一个接一个地疯掉,以至于会让基地抹消曾存在的痕迹?

    还有,日记里所谓的“污染”又是什么?

    秦卫又为什么要将日记写在金属板上,用这种方式来收纳?

    怀揣着好奇和疑惑,承影又从格子里抽出一页金属板。而此时白墨燃也将手中的那一页“日记”放回原位,找到了时间最早的那个格子,从里头取出第一页“日记”。

    “2510年1月3日,天气:雪”

    “终于离开了白一院,研究所说是让我‘回家疗养’,其实就是软禁吧?没有报告不能离开所居住的区域,每周一次精神复查,还强制佩戴了感应式个人终端,难道我是犯人吗?犯人也有人权的吧?!”

    “哦我忘了,双塔从来不讲人权,现在我归双塔管了!我*!”

    “不行,我一定要找一个发泄自己的渠道,不然迟早会真的疯掉。那就写日记吧,想起来还有点怀念,自打小学毕业后我都多久没写过日记了,没想到快四十年过去居然还有重拾日记本的一天……只是我所知道的东西似乎大多数都是禁忌,之前偷听到孟医生说说其中很多东西光是记录就会有让周遭异变的风险,如果单纯记在日记本上,祸及家人可就不好了。”